午後秋陽斜射,照的西函國當今皇帝──劉紫徹心情舒爽,一掃剛退朝的陰鬱。

這個世界分成愛沙、優若普兩個大陸。而世上最強大的西函國就位在愛沙大陸上。這偉大的功業是上上任和上任先帝建立的,身為第八任統治者,劉紫徹只是接過父親的王位,遵循祖訓讓劉家的天下能世代相襲,永垂不朽。雖然僅僅是要他別丟了土地、別讓國家亡滅,但是要讓國大民多的西函國太平,就要讓人民心悅誠服;要讓人民心悅誠服,就要給人民安穩無憂的生活;要給人民安穩無憂的生活,就需要一個萬能的政府,而他,就是這個萬能政府的中心。所以,就算已經是個他國不敢貿然攻打的強國,劉紫徹每天還是為了政事搞到焦頭爛額,早朝上眾臣的報告更讓他感到筋疲力盡。難得今天因政策紛紛上了軌道而能在中午以前退朝,為了散散多日以來積聚的鬱悶,他心血來潮的到後宮花園走走。

如果還有美人在抱就更好了,劉紫徹心想。

無奈年近而立的他尚未立后,加上那些皇親國戚送進來的女人他一個也沒冊封,導致本應住滿嬪妃的後宮卻空空蕩蕩,縱使花園再美,沒有佳人相伴也是徒然。百般無聊下,劉紫徹差人去把他同父異母的姊姊萍揚公主給請了過來,一同欣賞才華甚高,擁有「西函大樂師」之稱號的李炎中的表演。

筵席中,善於察言觀色的萍揚公主看見了劉紫徹笑容底下的憂愁,想是又在為了無妃無后的小事傷腦筋吧!她嘆了口氣,說道:「皇弟啊,你這樣想想也只是想想,要不然,姊姊我來幫你找個民間姑娘給你解解悶?」

「瞧姊姊您說的是什麼話。這樣吧,如果真有炎中歌裡所詠的那種絕世美人,孤當即立她為夫人,讓她來陪陪孤。」嘴上是這麼說,但劉紫徹壓根不信萍揚公主能找到那種光是存在就令街上的男性神魂顛倒、怠惰工作的女人。

「這麼巧!炎中,記得這首歌描寫的就是你那及笄之年的妹妹吧?」

剛唱罷一曲,正在休息喝水的李炎中聽到萍揚公主的問話,心跳漏了一拍:「是的,微臣這歌便是以舍妹為底寫出來的。」

萍揚公主滿意的看到劉紫徹驚訝到睜大眼睛的表情,接著說:「皇上想見見她,不知令妹能否賞光?」

皇帝的要求哪有拒絕的餘地,李炎中連忙雙手扶地叩首。

「是,微臣這就把舍妹帶來。」

「李炎中樂師大人,敢問您是哪來的膽,居然答應那種明知姑娘我一去就會被納為嬪妃,從此深鎖在深宮大院裡的邀請?」李顏拿著攤開的摺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不是因為天氣炎熱,純粹只是想裝出優雅的樣子,免得自己一劍就是劈開李炎中的腦袋。在這秋高氣爽的夜裡,處理滿地髒亂可不是件令人舒爽的事。

「顏……呃……」

「玉顏仙子。」

「玉顏仙子,您來自天庭,應當知曉我們這些小臣小民並沒有拒絕皇帝要求的權利,還請您原諒。」李炎中偷偷地把臉上冒出的斗大汗珠抹去。

「原你個大頭諒!本仙難得向天帝請了二十年的假下凡來玩玩,才過三年,你居然就要把姑娘我送進庭院深深不知處的後宮裡給個弱不禁風的人帝玩弄,這樣還想叫我原諒你?告訴你,本仙說不去就是不去。」

沒錯,李家三代一脈單傳,除此之外也沒生半個女兒。李炎中這『妹妹』其實是天上神宮中的首席舞師,因顏如白玉,故名喚玉顏仙子。在天庭中所皆知的工作狂玉顏仙子,居然破天荒的把幾百年累積下來的休假一次用個精光,還用特權申請了下凡准許,為的就是要把凡間大國西函國的繁榮景緻,當作自己編創新舞蹈的材料,這件事可是轟動了全天界。當了多年首席的她,知道眾神就是喜歡這種描寫凡間種種的故事,尤其是兒女私情一類更是受歡迎,雖然她實在不瞭解那些談情說愛的情節 到底哪裡吸引人了,問天帝,天帝也只是笑笑:有一天妳會懂的。

為了能快速而直接的接觸到西函國的文化,玉顏偽裝成宮廷樂師李炎中的妹妹──李顏,跟李家兩老一起住在城郊的一幢不算大的屋子裡。而知道玉顏身份的人,只有被玉顏事先託夢告知的李炎中而已。

「請仙子息怒。雖說一旦進了後宮就再也離不開的確是真話,但那裡也是個要什麼有什麼的地方,想那時有位先王就因為美女朱妃的一句話,動員全國快馬把新鮮荔枝從遙遠的南方給運了上來呢!」李炎中努力勸說,畢竟李顏進宮與否,跟他項上人頭保住與否可是有極大的關係。

「想吃我自己會去買,」李顏沒形象的送了李炎中一個白眼,「這樣……」

「會比較有成就感。」

「不錯嘛,還有點頭腦。」

如果李炎中這種不僅知識淵博,還精通古今音律的人叫『還有點頭腦』,大概愛沙和優若普裡面十個有九個就要去撞牆自殺了。

「謝仙子褒獎。但是皇命真的不是我一介小臣敢違背的,還是請您明個兒就同在下回宮吧?」

「你還不死心啊?」李顏斜睨了李炎中一眼。

「求您了。李家上下只靠在下一人在皇宮表演餬口,若在下被殺頭了,您要叫家父家母該如何是好?」李炎中『水汪汪』的眼神看的李顏渾身起雞皮疙瘩。

「好好,念在你雙親待我不薄的分上,我去,不要再這樣看我。我話說在前面,要是我受不了那個皇帝,我可是會逃走的喔!雖然在凡間我的法力受到極大的制約,但身法可是限制不了的,宮外那堵牆我隨便一翻就能越過。到時你就自己看著辦吧。」李顏合起扇子,示意要李炎中離開。

「還請您乖乖待在宮內不要起這種念頭啊!」

 

翌日,李顏被傳喚進宮。

「民女李顏參見皇上。」李顏長跪做揖。

「免禮。」坐在龍椅上的劉紫徹揮揮手。

「聽炎中說,妳年紀雖小,但卻能歌善舞。能否表演個幾曲給大家聽聽呢?」萍揚公主微笑的說。

「是,獻醜了。」

絲竹樂聲一起,李顏裙擺的鈴鐺就被弄得鏘鈴作響,薄如蟬翼的素紗蟬衣隨著她身體的擺動,在華麗錦緞上構成的夢幻圖樣令人醉心。丹唇初啟,歌聲就像清泉般流洩出來,歌詞描述的是一位將要嫁為人婦的女子,歡天喜地的打扮自己,雖然表面裝的矜持,但內心的喜悅總是從她的動作中滿溢出來。這是天宮中最基本的舞蹈,想進神宮的樂師都得會這一支,但凡間的人們可是第一次看到這麼華麗又充滿情感的歌舞,自然是個個目瞪口呆,被李顏弄得眼花撩亂。連演奏這份樂譜的李炎中都一邊演奏一邊驚嘆著:看似隨意編排卻又井然有序的音符排列,竟能讓一只琵琶發出媲美整個樂隊的複雜旋律。

曲畢,在座的人都鼓掌叫好。「好歌喉!好身段!李姑娘再跳一支吧?」萍揚公主瞥瞥上座的弟弟,仍是面帶笑容的說。

李顏也看見了皇帝連眼角牽動都沒有的面部表情。很頑強嘛!這下本仙可要搬出看家本領了,李顏心想。借了紙筆,李顏挽起袖子洋洋灑灑的寫下天宮歷代舞師的最高傑作──頁幕嵐。看著李顏寫下的曲譜,李炎中連忙召集樂隊裡所有的琵琶手來輪流伴奏,先前那首新嫁娘繁複的曲子早已讓他的手指不聽使喚的直發抖,當樂師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同時撥過那麼多根弦,也從來沒有彈過橫跨這麼多音階的曲子,但對於音樂的執著,讓他想嘗試更高難度技巧的慾望戰勝了生理上的不適。

曲子的開頭,是由箏琴帶領出來的,一串串的爬音象徵著觀眾們穿越層層的圍牆,來到了大宅院的最深處,看見房裡正在織布的少女頁幕嵐。李顏飾演的頁幕嵐雖然是個大家閨秀,卻嚮往曾在沙場上英勇殺敵的父親,總是怨歎著為什麼只有男人能上戰場。一天,家裏接到了徵召書,頁幕嵐二話不說削了髮,女扮男裝代父從軍。在軍中,頁幕嵐努力克服男女天生上的差異,終於成為一代名將。一人獨挑表演大樑的李顏,從柔弱、令人憐愛的少女到英氣逼人的將士,一個旋身、一個眼神都深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連在上位的劉紫徹都不禁看呆了眼,甚至嘴巴都忘記要合起來。

不過,當曲子的最後一個音符停止時,他又回復原本面無表情的樣子。

「皇上,您覺得如何呢?」萍揚公主開口問道。

「唔……好聽是好聽,但總覺得少了些劇情。」

李顏聞言,一抄起樂譜,拿到燭火上燒了起來:「既然皇上不喜歡民女的作品,那麼也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乾脆一把火燒了吧!」

「嗚哇,不要啊……」李炎中失聲叫了出來,這麼高妙的樂譜怎麼能燒了?他還沒細細研究呢!「皇上,快阻止她啊!」

劉紫徹也被李顏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聽到李炎中的聲音才又驚醒:「等等,孤沒有說不喜歡這曲子,李姑娘別燒了。」

「是。」李顏吹熄紙上的火舌。

劉紫徹長吁了一口氣。一回神,發現眾卿都望著自己,這才想起跟姊姊的賭注。

「咳嗯!李顏,請問妳願意到孤的身邊來服侍嗎?」

「民女樂意之至。」李顏一拜,這樣就完成了納妃儀式。

 

「李夫人,您進宮來到今天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怎麼還一直帶著戒指呢?」幫李顏更衣的小侍女問。

雖然是服侍皇帝,但女孩子家總會有幾天身體不適,這時就可以嬪妃就可以戴著象徵禁戒的戒指,來告訴皇帝應該對她「戒止」了。但是李顏從進宮第一天就戴起戒指,戴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有拿下來,使得劉紫徹每晚都只能在晚宴上看看李顏的舞蹈,然後又放她回房,連根手指頭都碰不到。

「我身體本來就不好,就算一年到頭都帶著戒指也不奇怪。」李顏對著鏡子點上胭脂。

「怎麼這樣,皇上會很孤單的。」

「反正他本來就說自己是孤單的,就讓他一直孤單下去好了。」能讓他看到這些只應天上有的舞就已經足夠了。

小侍女完全沒話可說。當她第一天來到李夫人的寢宮,就看見李夫人站在桌子上,想要把掛在門前的簾子拆下來。

「夫人!夫人!您在做什麼?快下來。」小侍女完全被嚇壞,著急的不知該怎麼辦。

「這簾子太難看了,我想拆下來換個新的。」李顏繼續試圖把簾子拿下。

「不喜歡的話就告訴小的一聲,小的馬上差人換上全國最漂亮的簾子。夫人您快下來吧。」小侍女幾乎是哀求的說。

「啊啊,茶碗小的來洗就行了;被褥小的來收;夫人拜託您別碰那個;這個也不行;讓我幫您梳頭吧,求您了。」接著下來就是她跟在李夫人旁邊把事情一件一件搶回來做。

「我自己來比較有成就感。」但是李顏總是說著這一句話。

小侍女傻了,哪有這種嬪妃,居然想事事自己動手?好在經過協調之後,她終於能幫李夫人梳頭更衣,不然什麼事都讓李夫人自己做這件事如果傳到上面,她可是會被拖去殺頭的啊!

經過這一個月,她不僅瞭解李夫人是位事必躬親的女性,更認知到李夫人根本是個自我中心的人,她不迎合,凡事自己高興就好。每晚在宴會上,微笑的幫皇上斟酒是因為她的身份,但如果不是在自己應該要盡的責任範圍內,她是不會給皇上好臉色看的。

「夫人,今天的花是雛菊呢!」小侍女轉移話題。

皇帝大概也看到李夫人是這種性情,所以晚上也不來她的寢宮,只是每天差人送上花朵;知道她喜歡音樂,時不時就把上好的樂器送來;平時對她也是彬彬有禮,從來不會有毛手毛腳的舉動。小侍女發現,雖然皇上從未納過一個嬪妃,但是在追求女人這方面還是蠻有技巧的,只是李夫人完全不領情啊!跟皇上一起吟詩作對大概是李夫人唯一覺得高興的相處,想到這裡,小侍女就不禁可憐起皇上來了。

「雛菊?不錯嘛,我喜歡!」李顏拿起小小的花朵端詳了一會,就要小侍女幫她簪上。看來有好一陣子李夫人的寢宮就會擺滿各式各樣的雛菊了吧。

 

「妳喜歡雛菊?」劉紫徹看著李顏髮上的花朵。現在坐在庭園裡的小亭子,本來應該是來賞花品茗的,他卻賞到李顏頭上來了。

「是的,」李顏邊倒茶邊說,「娘家附近總是開著這種小花。」

「妳想家了?」

「怎麼會呢?呵呵。」李顏揀起一塊綠豆糕,丟進嘴裡。

「如果想家,今晚就一起回妳娘家住吧?」劉紫徹看著茶碗裡的花鳥圖案。

「就說沒想家了。來,『平波鏡水因何起』?」李顏拿起筆,一邊念著一邊寫下上聯。

「是是,沒想家。這句怎麼樣,『游魚跳蝦刻於璧』。」劉紫徹念出下聯,啜了一口茶。

「速度真快,陛下您真是才思敏捷,不過這樣看起來,似乎是餓了?」李顏把對聯交給身旁的宮女,開始取笑起劉紫徹。

「怎麼會呢?呵呵。」劉紫徹學起李顏的聲音,惹得宮女們一陣竊笑。

「您不好好處理國事,大白天的跑來後宮做什麼?」想取笑人卻被反將一軍,李顏不甘心,拿工作來壓劉紫徹。

「今天放假。」劉紫徹笑著,嚥下一顆糯米丸子。

「當皇帝還可以放假的喔?那我這個當嬪妃的也要放假。」

「好歹孤也是一國之君,妳說話就不能客氣點嗎,李夫人?」劉紫徹的笑意變成了苦笑。

「李夫人今天放假。」李顏賭氣似的別過頭去。

「既然如此,那孤就要回去處理政事了喔?」喝完茶碗裡的茶,劉紫徹起身要走,卻被李顏抓住衣袖。

「既然都來了,就吃完飯再走吧!反正您也餓了。」李顏順勢挽上劉紫徹的手,柔軟的觸感讓劉紫徹的心臟瞬時亂了拍子。

真是一對天造地設,郎才女貌的佳偶,跟在後面的宮女們想著。不過,李夫人的貼身小侍女卻為了皇上的癡情與純情嘆了口氣。

 

「咳咳……」拿下手巾一看,血跡就像怪獸的腳印一般踩在上頭。

「夫人?您還好吧?撐著點,小的馬上找御醫來。」小侍女慌忙的扶著李夫人躺下,接著躂躂躂的跑出寢宮。

「真是,明明只要揮隻手就能消除這些人類的記憶,然後在趁他們昏迷的時候回到天界就行了,這麼簡單的方法妳竟然不用,跟妳以往求效率的態度完全不一樣。」房間的一隅,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影,她是玉顏仙子在天界的好友,雛菊仙子。

「不要,這樣多無趣。」李顏吐出充當血包的豬腸。

「還有,只是來人間取個材,何必把天仙的容貌帶下來啊?要知道這種美人通常都會被直接送進皇宮的,這樣妳想取個什麼東西?妳看看頁幕嵐的作曲者木蘭仙子,她就是因為把自己弄得很男性化,才能去女扮男裝從軍,然後寫下這出曠世巨作的啊。」雛菊仙子滔滔不絕的說,聽的李顏有點暈眩,「回天界時也是揮揮手,弄個人間蒸發就好了,誰像妳還要大費周章的佈死局?」

「本仙高興,反正設局的是我,詐死的也是我,不勞煩到雛菊妳一根手指,妳只要來帶我回天界就行啦!說到才令人不快,天帝是怎樣,明明准二十年假的,為什麼這麼早就要我回去?」

「誰知道,他老人家這副德性也不是第一天了。喔,御醫來囉……哎呀,劉紫徹也跟著呢!」

「知道了就快隱身,妳可不是請假下來的。」李顏走回床舖。

「李顏,妳怎麼樣了?」一打開門,劉紫徹就著急的衝到床邊,卻看見李顏用被子蒙著臉。「這樣用被子蓋著不好呼吸吧?拉下來,讓孤看看妳。」

「妾怎麼不知道您還會醫術?」雖然躲在被子裡,李顏還是一樣毒舌。

「怎麼這樣,孤是關心妳。」劉紫徹很受傷的說。

「妾身體不適,面部憔悴,沒有臉見您。請把照顧妾的工作交給御醫,您快回去休息吧!」

「孤只是想看妳一下,為何這麼急著趕孤走?」

「女人若不化妝,是連父親兄長都不見的。妾實在是沒辦法以這副面貌見您。」李顏還是堅持不見。

「這樣吧,如果妳能拉下被子見孤一面,孤就幫李炎中升官加薪水。」

「升官加薪水跟見不見您沒有關係,這是您的權力。」

「一眼就好,見孤一面,。」

李顏翻過身子,嚶嚶哭了起來:「您這樣是為難妾啊!」

「妳這樣才是為難孤!」劉紫徹憤怒的加重語調,「算了,孤不想理妳了。」接著就拂袖離去。

「李夫人,皇上已經離開了,可否讓老臣看看您的氣色,探探您的脈搏?」御醫走到床邊問。

李顏拉下被子,伸出手給御醫診脈。

「夫人,為何不讓皇上見您一面呢?您就這麼討厭他嗎?」小侍女端來水盆,要幫李夫人擦拭身上的汗水。

「皇上容姿端麗,在宮中看的也都是美人,如果看了我這樣憔悴不堪的樣子,他還會寵愛我嗎?愛美是女人天性,如果見了他,我就不會是最美的那一個。」

「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不想失寵。但是,夫人您怎麼哭了呢?」小侍女拿起手絹遞給李夫人。

「咦?」李顏摸摸臉上的淚水,「對啊,我怎麼哭了呢?」說完眼淚卻嘩啦啦的停不下來。美人顰眉,旁人看了都心痛,李夫人一哭,小侍女和御醫都不禁難過了起來。

「真是個傻瓜。」隱身在角落的雛菊仙子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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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顏,妳有沒有帶什麼新奇的東西來給我啊?」掌管天界的天帝咚咚咚的跑過來,雖然已經是擁有億萬道行的大仙,但不知怎麼著,他就是愛維持著七歲小童的樣子。

「誰要給你啊?沒讓我好好放假還把我叫回來。說,這是怎麼回事?」面對這樣的小孩子,玉顏仙子也不想管什麼尊長禮儀,手一抬就是一掌。

「人家想妳啊,一天不看妳跳舞,我就吃不好,睡不飽。快點快點,玉顏跳舞!」小鬼……不,天帝拉著玉顏的手又叫又跳。

「區區二十年一眨眼就過去了,你是不會忍一下,我取材都還沒取完呢!」玉顏手一握又是一拳落在天帝頭上。

「反正妳都被送去後宮了,也沒什麼好取。」見玉顏不跳舞,天帝嘟著嘴。

「什麼叫沒什麼好取?」玉顏火大了,抄起旁邊土地公的拐杖就要是一打。

「不過,妳愛上他了對不對?」一個彈指,小童馬上變成青年,接住玉顏那一杖。

「愛上誰啊?你給我好好維持老頭的樣子,不要在那裡裝年輕!」玉顏放開拐杖,抽起王天君的金鞭準備揮下。

「就是劉紫徹啊,妳說的那個弱不禁風的人帝。哎呀好痛!」天帝的一句話愣住了玉顏,手上的鞭柄是停了,鞭尾卻還是打在天帝身上,痛得他哇哇叫。

愛?她玉顏會愛上一個人類?

但是,如果不是愛,她怎麼會繞個大圈子搞詐死,不就是想在劉紫徹的人生裡留一點痕跡嗎?如果不是愛,誰管他會不會是最漂亮的女人,玉顏只是不想在他面前露出病容罷了。

「想他喔?」天帝戳戳玉顏,指著下凡用的天池,「我再准妳一天假,去完馬上回來,不可以滯留。」

從天池往下看,西函皇帝正要去國土西邊征討外患。英氣凜然的戎裝背後,卻在夜裡唸著李顏留下的詩歌對聯。

「可惡,你本來就不應該收我假的。」玉顏踩了天帝一腳,跳下天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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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劉紫徹的帳篷外,來了一位娉婷女子。

「來者何人?」衛兵端起戩,警戒的問。

「我是李顏,李夫人。」

「皇上已經睡了,明個兒再來……」聽是嬪妃,衛兵鬆了肩膀,卻又倒抽一口氣,「李夫人?您……」

「什麼人來了?」皇帝帶來的侍女拉開帳廉,看見李顏,「李夫人?您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

「丫頭,看清楚,我不是鬼。」李顏沒好氣的說道。他真的這麼想她嗎?連李夫人身邊的小侍女也要拉來作貼身婢女?「聽好,我今天晚上來的事情誰也不能說,說了我詛咒你們裂嘴巴。」

第一次見識到李顏真性情的衛兵嚇傻了眼,但長久侍奉她的小侍女早已見怪不怪,「您就光明正大的見皇上一面吧!皇上每天心神不寧的,都是在想您呢!」

「傻丫頭,我這出現,不就說之前是詐死嗎?這可是欺君之罪呢!」李顏忍住淚水,「記得了,別讓人知道。」

「夫人……」小侍女先決了堤,哭倒在李顏懷裡。不只皇上想她,宮女們也是思念到不能自已,也許以後再也遇不到這樣體貼人的一個嬪妃。

「好好,我進去了,女孩子要笑才美。」用衣袖拭乾小侍女的眼淚,李顏走進帳篷。

「真是,一個大男人也哭成這樣。」李顏看到床上的劉紫徹喃喃唸著什麼,眼淚都濕了枕頭。

她窩進劉紫徹的棉被。原來人類是這樣溫暖,她想著。手拂過劉紫徹的額頭,進入他的夢境。

夢中,劉紫徹悵然的坐在花園的小亭子裡,李顏總是在那裡跟他吟詩作對。雖然百花撩亂,但是他只看見李顏頭上簪的花朵,雛菊、百合、梔子花。重要的是,人比花驕,人也比花脆弱,凋謝就是那樣一瞬間的事情,現在他只能坐在這裡,等待一個不可能出現的人。<o:p></o:p>

也許就是在夢中吧?最不可能的人卻出現了,她用習舞者特有的步伐走來,卻停在小亭子前不遠處。<o:p></o:p>

「李顏……」劉紫徹出聲呼喚,他知道她不喜歡人家叫她李夫人。

李顏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眼淚卻撲簌簌流下來,妝都花了也不理;劉紫徹也顧不得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成規,任由淚水滑落。兩人就這樣淚眼相對,淚珠滴了萬顆也還嫌不夠,總要向上天借雨了。

多麼不想醒來,就這樣待在夢裡多好。

但是夜晚冷冽的風還是驚醒了劉紫徹。半瞇著眼,他聞到李顏身上的香
味,那香味不像一般大家閨秀房裡燒的俗氣薰香,也不似小家碧玉那種田
野的芬芳,是種聞到會令人心情舒暢、露出微笑的淡香。他以為李顏真的
來了,猛然坐起,哪裡有她的影子,吐出香味的,是枕邊那一朵含笑。又
是哭又是笑的,哭夢境的真,笑自己的癡,劉紫徹真是拿自己沒辦法。
帳外,娉婷女子消失在樹林深處。

歷史上,有一位名君,他征西伐東,統一了愛沙大陸,開啟了兩千兩百多
年來的和平局面,史書上關於他的優良政績遙遙領先在所有君王之前。而
民間卻有首曲子是這樣唱的:「善歌能舞,李玉顏,天上凡間懷璧。卻道
情鍾,君紫徹,甘沐宮闕露滴……」,曲子寫的是一位天仙下凡,跟皇帝墜
入愛河的故事,史家們說,這首歌裡的皇帝就是那位偉大的名君。其旋律
悅耳直達天聽,被世人尊稱為仙樂,雖然其舞蹈已經失傳,但音韻不滅,
世世代代得以不斷傳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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